附图为：父亲母亲在我婚礼现场

    宝宝出生后，母亲从长沙赶来怀化帮我照顾孩子。她一边担心我初为人母毫无经验会方寸大乱，一边又顾及父亲生活没有人照顾会一塌糊涂，但在父亲的“开导”下，老人家还是带着种种牵扯来到我的身边。

    第一天晚上，我听到母亲一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。

    第二天一大早，母亲便开始念叨：“你父亲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。”晚上，老家的张婶来电话问母亲是否还习惯，母亲却一个劲地问父亲的情况，直肠子张婶素来藏不住话：“你家老吴这两天晚上邀我家那口子出去，昨天十二点才回呢。”通完电话，母亲脸色铁青，“你爸从来没有过晚上十一点以后回家的时候。我就知道他闲我管他太多，我一走，他就像得自由了。”

    父亲和母亲从小学到高中是同班同学。照我母亲的话说，读书那会儿的父亲矮小黑瘦，腼腆话不多，常穿一件洗得发黄的粗布衣，后背肩胛处还有一个窟窿。坐在父亲后座的母亲常常调皮地拿笔去撮那个窟窿，每次父亲不太理会母亲，实在过意不去了就扭扭肩，转过头红着脸好脾气地对母亲轻声说：“莫搞，莫搞。”样子特别有趣，母亲说，上学的那些年，父亲一直被她欺负。

    70年代，全国大修水利。一批批十七八岁的年轻学生停课支援水利建设，正值青春年少的父亲母亲，怀揣着建设报国的理想响应中央号召，加入兴修水利热潮，机缘凑巧的编制到了同一个工地——长沙县北山镇风梅岭。

    父亲虽沉默但聪明勤恳，很快学得一手石匠的手艺并被选为爆破组成员。在一次爆破中，由于点引线的人操作失误，炸药提前爆炸，在十几米山崖安放炸药的父亲来不及撤离出安全区，被强大的爆破力震晕，沿着山坡滚了下来。

    母亲回忆，那会父亲已晕死过去，全身没有一块好肉，大家以为他活不成，生产队长甚至通知筹办后事。只有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，硬坚持父亲没事。她叫人将父亲移至阴凉处，给父亲擦拭伤口，用打湿的棉布给父亲沾干裂的嘴唇，寸步不离的守了一上午，等到了爷爷奶奶和公社的医生。

    这件事拉近了两颗年轻的心。五年后，两人共结连理，这一牵手就是35年。

    第三天，看着坐立不安的母亲，我打趣的说：“我打电话给爸爸，问问他怎么样？”“不要不要，他不给我打，我才不给他打，你不要背着我和你爸联系。你爸趁我不在，估计玩疯了。”母亲一脸不悦，眼神却一直瞟着手机。

    在父亲母亲35年的婚姻生涯中，父亲主外，母亲操持家务，二人分工明确。我老公常常对人说他老丈人是他见过的最大男子主义的人。父亲从不进厨房，也不知道家里是否有柴米油盐，甚至不知道自己穿多大尺寸的衣服，他从吃、到穿、到用全被母亲操持得井井有条。因此，尽管父亲在外边工作常常训人，但回到家却乖乖地听母亲“调摆”。 这些年，随着岁数的增大，他刚硬的性情开始柔软，对母亲的依恋愈加明显。

    第四天吃晚饭的时候，母亲的手机响了。“你爸来电话了，”母亲如少女般眉飞色舞，抓起手机就往卧室走。我跟了进去，听到电话那头父亲略带责备的声音：

    “你是不是要闺女不要我了，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。”

    就这么一句，母亲眼眶湿润了。

    良久，母亲放下电话，舒展着眉头，笑盈盈地说：

    “这就是你爸爸，我最‘恨’的事，他这辈子都没说过‘我爱你’。”（作者 吴飐 单位辰溪县委宣传部）